（營口之窗“生活隨筆”）吾妻吾師

王殿勇

“十年生死兩茫茫，不思量自難忘”，這首詩是寫蘇軾對他妻子的懷念之情，也寫出了我對妻子的思念之意，因為我的妻子也是去世十年了，從她去世那天起，我無時無刻不在追憶她、懷念她，從我認識她的那天起，就篤定她是我此生的精神世界和物質生活的主宰，也是我的良師益友，我倆相依為命，一旦失去她，我便像斷了線的風箏，找不到家的歸途。

我的老家在營口市蓋縣南部的偏遠山區，那里的交通不便，家家戶戶一年到頭除了種地外，沒有其它的額外收入，生活都比較困難，我倆結婚的時候，我們家也沒給她彩禮，只是在她首次上門時給了她三百元的一個紅包，就算作是定婚吧。事后她還用這筆錢給我買了一輛自行車，并用她素日里積攢的錢給我買了一套結婚的禮服。第一次帶她回家過年的晚飯后，父親把我叫到跟前歉意地對我說：“你們結婚都這么長時間了，結婚時也沒給什么，家里實在沒錢，又沒有什么來錢道兒，有點對不住人家，我只好把家里那掛馬車賣了，再加上平日里賣點兒雞蛋攢的錢，一共四百元，你拿著給你媳婦吧，雖然不多，也算當咱老人的一點心意”。我知道家里的情況，過去因買房跟二叔借的錢還沒還上。我就和她說明了老人的心思和家里的現狀，她二話沒說，就讓我拿著這錢去還給了二叔，從此了確了父親的一塊心病，當時把父親感動的不知說啥是好，事后家人們都夸她重情義，明事理。

在居家過日子方面，她是一把好手，她能吃苦耐勞，善于節儉，過起日子來滴水不漏。我倆剛搬家時，可謂是家圖四壁，一窮二白，不說當時最普通的炕琴、立柜等家具，就連飯桌都沒有，只有我在廠里做的一個裝衣服用的木箱子和她的一個旅行箱，一到吃飯時就用面板當飯桌，起初，左右的鄰居們還以為我們家里的家具還沒搬來，等到后來才知道事情的真相。她很會安排，平日里除了柴米油鹽外，幾乎不買什么像樣的菜，把省下來的錢，全部用來添置家具，或這個月買個炕琴，或下月添個立柜……整個的過程像燕子筑巢，每天都有不一樣的感覺。再后來我們就有了孩子，家里就多了人氣兒，同時日子就更加緊湊了，為了緩解生活的壓力，早日擺脫困境，她就白天上班，業余時間去小工廠取半成品的線手套，進行二次加工，掙點外快，還利用“五一”放假時間去她熊岳老家的山上和姐姐倆摘野菜，秋天和我一起去岳父家背山楂，她做糖葫蘆我去賣，有時做得多了她就和我一起去賣，由于長時間的用手摳山楂核，使她那雙本該用來寫字的手都磨出了老繭，我看她累的那樣也心疼，就勸她休息幾天，別累壞了，而她卻說：“我們多干一點，收入就多一點，手頭也就寬裕一點，手有繭子怕啥，過幾天就好了，再說干這點活就累壞了那不是面做的嗎？”經過一段時間的忙碌，日子漸漸有了好轉，家里的餐桌上隔三差五的也能出現一兩樣葷菜。當時雖然苦點累點，但是累中有甜，每次我賣完糖葫蘆把錢交給她時，她就馬上一毛一毛的數著，那高興勁兒都寫在臉上，有時看我賣的很辛苦，她就跑去買瓶酒和一個燒雞之類的東西來犒賞我。為了盡可能的減少家里的開銷，她從不買衣服，也不打扮自己，一年四季穿的都是工作服。只是給我和孩子買衣服，還振振有詞地說:讓孩子穿的好一點是因為小孩子都愛美，不能讓孩子在小伙伴兒面前有自卑心理，讓我穿得好一點是因為我是男人，出門辦事有身好形頭不丟份兒。這樣，她除了上班的單位外，家里親戚像結婚、祝壽、喬遷等一切大事小情全由我一人到場，而她為了這個家，甘愿付出，默默守護。

在孩子面前，她又是一個集慈愛與嚴厲為一體的雙面母親。尤其是在孩子的培養和教育方面，她更是有一套獨到的管理辦法。我們家當時是住在“男人光大膀，女人麻將響，群狗汪汪叫，孩子柮上房”的棚戶區。孩子放學后經常是三一幫兒，五一伙兒地糾纏在一起，不是玩狗就是嬉鬧。這種環境，既影響孩子的學習，又不利于孩子的成長，為了給孩子營造一個良好的環境，她硬是從親戚那借錢買房搬了家，讓孩子獨處一室，自覺地學習，每天規定九點前必須睡覺，除了星期天，其他時間不準看電視。還經常過問孩子的成績，考好了，總結經驗，再接再厲，考砸了，分析原因，幫助鼓勁。記得在高二時孩子一連兩次考試成績都落后到全學年的三十多名，她一邊鼓勵孩子，一邊找班主任老師了解情況。最后從老師那里得知他是因為打球的原因才導致學習成績下降的，她把孩子很很地批評教育了一頓，并語重心長地對孩子說:“若是別人家的孩子考這樣的成績不僅不打，還要嘉獎，因為別人家條件好，什么都有，可以不走學習這條路，而我們一無所有，你不學習將來就沒出路，你不能像我和你爸那樣過著低人一等的卑微生活”。所以，在她的嚴格的管控下，孩子一路暢通無阻地送到了大學。

她又是一個樂觀向上，風趣幽默的人。雖然我們在物質生活上不及其它人，但在精神世界里確很充實。她喜歡看韓劇，閑遐時間她能把人物，劇情聲情并茂一字不落地講給我和周圍的人聽。體育比賽每次看到我們國家隊勝出或奪冠時，就激動地和我一起擊掌叫好。在網上斗地主，打麻將，栽花種草之類的游戲活動，她都是堪稱一流。她寫著一手漂亮字，遇事很有主見，同行有事都向她請教，就連我的事兒她都事必躬親，所以我平時在家除了干點活之外啥心也不操。她很有語言天賦和藝術感染力，凡是有人群的地方她都是主角兒，她講的每一個喬段都會給大家帶來無盡的笑聲和掌聲，這也是讓我無限崇拜和離不開她的理由。

在她彌留之際我問她:這輩子跟我這個平庸之人過苦日子是否后悔過？她深情地說，“我不后悔，我有一個好兒子，和一個愛我疼我的傻老公，我只用五十年的生命就超越了他人一生的幸福我賺了，如有來生，你還是我的最愛。眼前就是不甘心，舍不得，放不下。不甘心的是:我還年輕，孩子剛參加工作，日子剛見亮；舍不得的是我們有個好兒子；放不下的是你性格懦弱，我怕你受氣。趁我還活著，我得讓大家幫忙，把你的事情安排好……”

她去了之后，我的內心突然失去了平衡，仿佛一下跌入谷底，感到特別孤單和無助，多么希望她還能回來，只要她能回來，她有什么條件我都能接受，哪怕她瘸、她盲、或者是換一個更丑陋的面孔……反正我就要和她還做夫妻，這輩子不成，那就下一輩子。

供稿作者：王殿勇（營口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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